戰地慶生
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時,我們五十八師工兵營駐守金門塔后;戰後移防小徑山區,靠近中央公路上的「國父銅像」,因是交通要道,鼓浪嶼的共軍有兩門小砲專門封鎖此區,每隔兩小時發射一次,每次一至二發,大概都在衛兵換班時操作,我們幾乎廿四小時都不能好睡,半年下來簡直要令人崩潰,也常有意外傷亡,官兵猶如在「落彈區」生活作息。
當時金門戰地烽火連天,臺灣人心沸騰,整個社會動員支援前線,經常可接到臺灣寄來的勞軍信,也分別收到罐頭、香菸、水果,甚至偶爾還能分到零用錢。勞軍信中熱情洋溢,辭多讚美,讀來頗為欣慰;但聯想起犧牲的長官、袍澤,便倍覺傷悲。像我們的副連長陳續民上尉,就在八二三下午駕駛中型吉普車上太武山途中,遇到共軍群砲射擊,不幸中彈,人被彈出車外,右腮下巴間傷了一大洞,流血過多而犧牲,青春無價的生命,就此消失如泡影;那一晚,我們第二連犧牲了七位袍澤,讓人體認戰爭的殘忍。
在靠近山邊的隱密處,有個兵工單位運用一輛報廢的軍用客車,臨時改裝為福利餐車,廚房設在車上一角,將座位改動一下,在中間加上桌子,四面貼上簡單海報及飾品,樸質雅緻,頗具創意。
四十八年五月,我生日那天,遠處不斷傳來隆隆砲聲,連上長官和工兵同袍都冒著砲火出勤,進行坑道開挖等工程。我是中士駕駛,承管油料,和連部幾位勤務同袍留守營區;中午,我趁著彈爆間隙,上了餐車,先叫了碗麵、加個蛋,再來盤鹵菜,一杯高粱酒,煞有介事地為自己慶生,一時意氣風發,酒香意濃,望著窗外藍天,思緒飄忽,心情愉悅,差點忘了身處戰地。
在下一波砲彈再度「光臨」前,離開餐車,返回碉堡,即以生日為題寫了短文,慶幸來到人間為人,感謝母親生我受的苦痛,配合戰時戰地背景,投稿《正氣中華報》副刊,登出之後在金城遇到本師一七二團的遲紹森上士,告訴我說聽到《金門廣播電臺》播出「生日」一文,聽了也很欣慰。
金門遠離戰爭,成了觀光景點和「小三通」重鎮,市面繁榮,商旅昌旺,很難再想像當年砲戰之慘烈,不禁為今日之金門幸甚!和平幸甚! (點閱次數:1227)